第九百四十四章

这果子是孙起风的祖先无意中发现的，取名叫罗刹果。

剥开外头那层硬壳后，里面是黑色的果肉和同色的种子，种子经过炮制后，与晒干的果肉按照比例混合，毒性能够得到加强。不到半钱的药粉就能让人内脏腐蚀，七窍流血。

后来，癫老邪和孙起风一块儿研究出来的毒药含笑九泉，就是加入了这种药粉，一直到孙起风去世，含笑九泉都没有，或者说没能研制出解药。

听完孙起风的话，钟寻和罗开明默默后退一步，太凶残了！

“这果子的毒就没有解药吗？”

“有啊，外壳就是它的解药。”孙起风道。

有解药就好，有解药就好。

钟寻和罗开明放松了下来。

哪知道放松到一半，就听孙起风又扔出一个炸裂的消息：“我想我知道在这里制毒的人是谁了。”

钟寻：“？！”

罗开明：“？！”

癫老邪是弃婴，被人扔在路边，厚实的襁褓里除了一张写有名字和生辰八字的纸条外，再没有其他信息。在他快冻死的时候，被从山谷里出来购置油盐米醋的孙起风爷爷和父亲捡了回去。当时孙起风的一个叔叔没有孩子，便将他养在了膝下，从小和孙起风一起长大。两人既是兄弟，又是师兄弟，更是好友，自然对他们孙家的事有所了解。不说七七八八，也了解了个四五成。

“你爹那师兄不是早死了吗？”癫老邪蹲在一块石头上。

“没人亲眼看见他死了，只是看见他中箭后掉进了河里。”孙起风道。

孙父有一个师兄，是孙爷爷的大徒弟，也是他最得意的徒弟，叫莫忧。

在医术方面的天赋极高，一点就透。

孙父跟着孙爷爷学了十几年，还抵不上莫忧四五年。

但天才若是走上歪门邪道，那就是一种极致的灾难。

莫忧三十岁那年，为了试验一种药，将一整个县当做了药瓮，城中的百姓全部成了他的药人。

如此丧尽天良的做法惹来了无数讨伐，孙爷爷气急攻心下倒了。临终前强撑着一口气将其逐出师门，且叮嘱孙父一定要让莫忧伏法。

孙父答应后，孙爷爷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那之后的几年里，孙父和几个兄弟到处追查莫忧的消息，最后在一个偏僻小村子堵到了他。

莫忧被好几路人追杀，狼狈不堪，却仍然坚信自己没有错，研究路上就得有牺牲。

最后，莫忧被当地的城尉带着士兵乱箭射杀，跌入了河中。

城尉带着人顺着河流打捞了几天几夜都没捞到人，便带着人放心离开了。

当年莫忧被追杀的时候，孙起风说话都还不怎么利索，更别说比他还小的癫老邪了，二人对莫忧都没有半点印象，所有知道的信息，都是从父辈口中得知。

所以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

可是现在发生的一切都在向癫老邪和孙起风传递一个信息，莫忧没有死，不仅没有死，而且很大可能还教导出了另一个他。

“得把事情查清楚，如果能解决就解决了。”孙起风道。

癫老邪抓抓下巴：“那如果不能呢？”

孙起风道：“那就回去和爹还有叔叔他们说，搬救兵过来！”

癫老邪咧咧嘴：“好丢脸。”

孙起风无奈：“那就努力解决。”

*****

在此地待了三天后的一个中午，癫老邪在和罗开明一块儿挖坑的时候，突然感觉一阵毛骨悚然。

他甚至没有回头，就抡起铲子朝身后狠狠拍去。

哪知道迎面而来的却是一大片粉末。

癫老邪心中冷笑一声，合身扑了上去。

罗开明离得近，虽然反应已经够快，但仍然吸入了一些。他没有癫老邪那么变态的抗毒体质。只是几个呼吸间，脸色便蔓上一层青黑，眼看着摇摇欲坠，好在孙起风和钟寻及时赶到。

孙起风不管三七二十一，给他塞了一颗百毒丸进嘴里，然后就冲上去帮忙了。

来人显然没有料到癫老邪那被他自个儿用各种各样的毒折腾出来的抗毒体质，撒了/毒/粉后自以为十拿九稳，竟然留在原地没有逃跑，于是就这么被癫老邪扑了个正着。

二人顿时在地上扭打起来。

孙起风毫不手软，捡起铲子，瞅准间隙，朝着来人头上卯足了劲儿狠狠一拍。

除非这人是个石头脑袋，但显然不是。

一铲子下去，他发出凄厉的惨叫。

癫老邪趁机卸了他的胳膊，翻身坐到他背上，握紧拳头，朝着他脑袋又是梆梆几拳，人晕了，他手也疼得直甩。

“你蠢不蠢，有铲子不用，和他肉搏什么？”孙起风将他拉起来，忍不住骂道。

癫老邪道：“那万一把他打死了，不就问不到莫忧的下落了。”

“问不到就问不到。”孙起风看了看他，发现只腮帮挨了一下，有些发红，放下了点心，“下次再这么莽撞，你就去给大花二花打扫一个月......不，三个月住处去。”

大花二花是孙父孙母养的两头小母猪，能吃能拉，身体倍儿棒。

癫老邪一想到那味儿，脸都绿了：“知道了。”

这边暂时解决了，孙起风又赶紧去看罗开明。

好在那百毒丸是有用的，罗开明呼吸已经顺畅了。

钟寻盯着面朝下趴在地上的那人：“就是他？”

“还得等人醒过来后问问。”孙起风去找了绳子，和癫老邪一块儿把人给绑了。

不知道是孙起风那一铲子敲得太重，还是癫老邪那几拳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一直到天黑这人都没醒。

无奈之下，孙起风只能给他扎了几针，强迫人清醒。

那人睁开眼的时候，显然人还有些懵，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之前发生了什么。

他恶狠狠地瞪着癫老邪，眼神凶狠。

他和癫老邪扭打的太投入，没有注意到孙起风，更没注意到钟寻和以为吸入/毒/粉后一定会死的罗开明，所以仇恨值全部在癫老邪一人身上。

“瞪什么瞪！再瞪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癫老邪手里握着一根手臂粗的木头，戳了戳对方的肚子。

“你姓什么叫什么？”孙起风问道。

男人阴恻恻地看着他：“我凭什么告诉你？”

“你不说也没关系，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孙起风用着温和的语气说着让人毛骨悚然的话，“我手里有许多让人求死不能的毒药，你要试试吗？或者，我也可以亲手解剖你，让你亲眼看着自己的胸腔被打开。放心，我会努力不让你死掉的。”

钟寻和罗开明吞了吞口水，弱小且无助地抱成一团，要不要这么恐怖啊？

对方显然很识相，也或许是看透了孙起风这温文儒雅的人皮下是心狠手辣的罗刹鬼，老老实实报上了自己的大名：“莫成九。”

癫老邪眼睛一下子睁大了：“果然姓莫！”

孙起风问道：“你和莫忧是什么关系？他是你的什么人？”

莫成九比醒来后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时还要震惊：“你们怎么知道我爹的名字？”

癫老邪呵呵：“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

莫成九脑子也不蠢，稍微转了转就明白了过来：“你们是孙家人！”

看他眼中露出刻骨的恨意，癫老邪一棍子敲了过去：“你还有脸恨上我们了？”

莫成九挣扎着，那样子简直恨不得扑上来活吞了他俩：“就是因为你们孙家赶尽杀绝，否则我爹不会拖着一副病体躲在那个小渔村！”

“孙家赶尽杀绝？”癫老邪瞪大眼睛，一脸“你脑子没毛病吧”的表情，“莫忧做出这种事，难道是对的？”

莫成九道：“那些都是必要的牺牲。”

罗开明也不害怕了，气得撸袖子，就要冲过来给他一顿胖揍：“牺牲你个大头鬼！”

钟寻赶紧拉住他：“别激动别激动，等孙兄他们把该问的都问了再收拾他也不迟。”

罗开明重重一哼，被钟寻拉着走到旁边一起坐下。

孙起风看着莫成九：“说说吧，你知道的。就从你爹莫忧开始说。”

看莫成九不张嘴，癫老邪磨着牙，用手里的棍子敲了敲掌心：“别逼我野蛮。”

莫成九噎住：“说就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先想办法把小命保住再说。

原来莫忧掉进河里确实没有死，被打鱼的渔夫救了回去。还和渔夫的女儿成了亲，生了子，也就是莫成九。

莫成九在学医一途上也十分有天赋，莫忧便从小亲自教导他，在努力培养莫成九的时候，也和他说了自己身上发生的事。

莫忧就不是一个正常人，被他一手养大的莫成九又能是正常人吗？那肯定不能啊，歹竹出好笋的概率太低了。

莫成九的第一个药人是他的亲妹妹，第二个是他娘。莫忧发现这小子比自己还变态，想要将他纠回正途的时候已经晚了。

于是想动手解决了莫成九，哪知道被莫成九先一步解决了。

端的是“父慈子孝”。

虽然莫成九解决了莫忧，但这丝毫不妨碍他将莫忧当成毕生崇拜的对象。

那个小渔村是他的试验的第一个药瓮，在最后一个药人死去后，莫成九背上行囊离开了这个从小养育他的地方。

随着他去的地方越多，见识的越多，他就越来越按耐不住自己那颗澎湃的心。他想要复刻他爹的辉煌，甚至超越。

只要是他停留过的地方，无一例外，都会出现怪病。

他一开始是准备走遍整个大乾，再去其他国家，之所以在这里停留，是因为途中结识了一个姑娘。

那姑娘叫蚩淼，是南蛮人，来这边寻亲的。

莫成九皮相不错，又同样是玩儿毒的，二人很快熟识，结伴同行。

期间蚩淼对他许以芳心，莫成九也有意，在蚩淼找到失散多年的亲人后，情投意合的两人在此地成了亲。

只不过，在朝夕相处下，日子一久，蚩淼渐渐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莫成九也发现她起疑了，稍微收敛了一点，只还是天天往山里跑。

本来蚩淼还想慢慢观察的，但南蛮那边突然给她传了加急密信，让她快些回去。

蚩淼留下一封信，说自己很快就回后，便匆匆走了。

等到莫成九从山里回来，家里只剩下蚩淼那位年轻时跟着人私奔来此，如今身体不好的小姑姑。

莫成九觉得蚩淼说什么很快就回是骗他的，一定是发现了自己暗中用村民试药的事，这才逃跑了。

于是他将一腔怨气和怒气撒在了这些无辜村民身上，首先被迁怒的就是蚩淼的小姑姑。

其次是一个经常去山里打猎的猎户，因为这人在有一次射杀猎物时，差点射到在山里寻找各种毒草的莫成九。

日子一久，莫成九行事便越发放肆猖狂，从这个村子到隔壁村子，最后一直到整个镇子。

就在他准备对下一个镇子动手时，明州知府下令将铜牛镇封锁了，莫成九出不去了。

“要不是这知府多管闲事，我现在早不用在这里打转了。”莫成九很是郁闷。

他不是没试过从山上翻过去，但太深的林子里又有狼有熊还有虎，这些动物嗅觉太过敏锐，身形又敏捷，放了毒药的肉不吃，想要撒毒粉，它们又不靠近。而自己又不敢离太近了，不然还不够一顿的。

最后只能憋屈的留在这里。

听他说完，钟寻只觉得火是一阵一阵往头顶上涌，双拳攥得紧紧的，下一瞬抄起屁股下的凳子举过头顶。

这次换罗开明来拉住他：“冷静冷静，千万冷静，打死了咱们没法儿和知府大人交差。”

“有解药吗？”孙起风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这才语气平静地问道。

莫成九咧嘴笑，很是得意：“当然没有。我外号可是毒王，制出无解之毒才是常态。”

“屁的毒王，我怎么没听说过？”钟寻呸了一声。

孙起风道：“他们这些毒医有自己专门的圈子，正常人接触不到。”

正常人钟寻：“怪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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