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电话后，我和吴胖子看向马小北，我问道：“马小北，你知道任杰家在哪吗？”

马小北连忙点头：“知道，他家就在青禾镇的西边，过了桥再走大概两百米就是他家。”

我和吴胖子对视一眼，当即便决定直奔任杰家而去。

于是在安慰了马小北一会之后，我们就直接出发了。

一路上，我心中思索着任杰的事情，从马小北的讲述和刘老师的话来看，任杰的遭遇十分可怜，而他的死亡以及那几个学生的失踪，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羽子！”突然，吴胖子开口问我：“你说，这任杰，真被欺负死了吗？”

我摇头说道：“不知道啊，看了就知道了。”

“妈的！”吴胖子有些气的说道：“我以前上初中那会，我们学校也有个同学，由于吃穿不如别人，就一直被欺负，被人当成取乐的对象。一些淘气的学生把他的书包扔厕所，饭盒里倒粉笔灰，体育课被抓去厕所打，甚至还逼他去摸大便。”

他顿了顿，眼神望着前方，似乎陷入了回忆。“当时我们还觉得好玩，甚至取笑过他。后来，有一天，这学生再一次被欺负，当天下午，还没放学的时候，他就从学校的实验楼跳了下去，当时他才十六岁。”

“当时我们班主任，一个快退休的老头，在班会上还说那学生太矫情，动不动就跳楼。那学生的母亲，疯了似的来学校闹过几次，最后人也垮了，没两年也跟着去了，一个好端端的家，就这么没了。”

“而那几个霸凌者，就跟没这回事一样，继续过着他们的日子。甚至有时候喝酒吹牛的时候，还拿这件事当茶余饭后的话题来叹，现在想想，霸凌这玩意儿，真他娘的是杀人不见血的刀。”

“你以为只是推搡几下，骂几句难听的，其实不是！那是一点点磨掉一个人的魂儿，把他往绝路上逼。”

吴胖子的话说得很深沉，也很扎心，我默默的点了点头。

是啊，霸凌！

这个词背后，是无数个任杰和吴胖子那个同学的恐惧绝望，是一个个破碎的青春和家庭。

施暴者或许出于无聊，出于彰显力量，或是单纯的恶，他们施加的伤害却如同毒藤，缠绕受害者的身心，难以剥离。

而旁观者的冷漠，师长的失察，甚至是制度的不力，都无形中成了帮凶。

走出医院卫生院没多久，我们很快就进入了青禾镇的街道。刚刚走得匆忙，也没有好好看这个街道。

镇子不大，只有一条主街，房屋新旧夹杂。现在也来到了中午，我们找了家看起来还算干净的小饭馆，准备先填饱肚子，再打听任杰家的具体位置。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不管做啥事，我们作为办事的人，都不能太过代入，该吃吃该喝喝。

店里的老板娘是个五十来岁的中年妇女，系着围裙，手脚麻利。

见我们进来，就连忙招呼我们坐下，还热心的问我们要吃什么。

出门在外，填饱肚子就行，于是我要了两碗面条。

老板娘说了句好勒，就忙活去了。

没一会，她给我们端上了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又摆了一碟泡菜。

我趁机问道：“大婶，跟您打听个地方，咱们镇上西边，过了桥，是不是有一户姓任的人家？”

老板娘正准备转身去忙活，闻言脚步猛地一顿，背影似乎僵了一下。

她慢慢转过身来，脸上刚才的热情笑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带着悲伤和警惕的神情。

她上下打量了我们几眼，声音带着警惕的问道：“你们找任家？是有什么事吗？”

我哦了一声，说道：“是这样的大婶，我们是受人之托，想了解一下任家，特别是他们家孩子任杰的情况。”

“小杰！”老板娘念出这个名字，眼圈几乎是瞬间就红了。

她扯过围裙角擦了擦眼睛，声音哽咽起来：“你们，你们认识小杰？还是……”

“我们是做社会调查的，听说了一些这孩子以前在学校的事，想多了解些情况。”我找了个相对妥当的理由。

老板娘似乎信了，也可能是压抑太久，需要一个倾诉的出口。她拉过一张凳子，在我们桌边坐下，还没开口眼泪就流淌了下来。

“小杰，他是我亲外甥！”她抹着眼泪：“我是他二姨，我那苦命的妹妹，命太苦了，太苦了，小杰太可怜了！”

她断断续续地讲述起来，言语间充满了悲痛。

“小杰那孩子，从小就乖，不爱说话，但心眼实诚。他爸走得早，是矿上出事没的，赔了些钱，我妹妹咬着牙，愣是用那笔钱，把他送到城里那个什么私立中学去。就指望他能读出个名堂，改变命运，孩子也懂事，知道家里不容易，从来不乱花钱。”

“去年还没放暑假，他就说生病了，要休息一段时间，就让我妹妹给他请假。回来的时候，就不太对劲了。”

老板娘回忆着，脸上露出了不安的表情：“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见人也不喊了，跟他说话，反应半天才回答。问他怎么了，是不是学习太累，或者在学校受委屈了，他就摇头，一个字也不肯说。”

“晚上睡觉也不安生，我妹妹说他经常半夜惊醒，然后就在房间里哭。”

“我们带他去镇上看医生，医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开了点安神的药，吃了也没见好。”

“后来，我妹妹想了很多办法，找了很多人看，有人说是撞鬼了，有人说是被谁谁谁缠上了，可是处理了却没有用。”

“直到那天，我妹妹出去！”说到这里，老板娘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等她回来之后，小杰吊在了自己房间的房梁上，人，死了！”

“自那之后，我妹妹整天以泪洗面，眼睛都快哭瞎了。她说是自己害了孩子，不该把他送到那学校去，让他在学校受了委屈。”

说到这里，老板娘痛哭着。

“我问她怎么了，她没告诉我，后来我不知道她去了什么地方，两天之后，她再次回来。”

“回来之后，我见她吃了不少饭，以为她好多了，能走出来了。于是，那天晚上我就回了家，谁知道第二天，她就死了，吃了整整一瓶安眠药。”

“好好一个家，就这么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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